"一天"折射"一生"(向名家学作文(9))
郑文
发表于镇江日报
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两个多星期后,许广平痛定思痛,写下了一篇具有特殊意义的文章——《最后的一天》。
说这篇文章具有特殊意义,一是因为作者的身份特殊,作为陪伴鲁迅走完人生历程的爱人,只有她才能如此详尽地向世人介绍鲁迅最后一天的情况,为鲁迅研究提供极其宝贵的权威见证;二是因为文章立意高远,情感深挚,语言质朴,描写细腻,且极具个人特色,堪称记实文学的典范之作。
由于写的是一位伟大人物的离世,题材本身极具新闻价值,日后将成为极其重要的史料,所以作者必须特别注重记事的真实和准确;特别注意控制自己的感情,使客观、冷静成为文章的基调;同时要把必要的议论提炼到最简,并与叙述结合起来。而许广平正是用这种以叙事为主,将叙事、抒情和议论熔于一炉的写法,生动地勾勒出鲁迅至死不变的战士形象,反映出他坚韧的意志和崇高的品格,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讲:这最后的一天,也正是鲁迅战斗一生的光辉折射。
内容决定形式,这样的文章自然要用第一人称来记叙,把所有的情节和细节都通过“我”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和亲身体验来传达给读者。对于自己活动范围以外无从感知的事情,则一概不写,以保证全部内容的真实可信和确凿无疑。
关于鲁迅病情的发展和救治的经过,作者作了尽可能具体详尽的记录。从18日夜3时半病势转急,到19日晨5时许去世,按时间顺序介绍几时服药,几时打针,如何请医,如何看护,可谓不厌其烦。这看似“流水帐”般的琐碎,对于一位备受人民崇敬爱戴的伟人去世这样重要的题材来说,绝对是一个必要的见证和交代。
在写清事件过程的基础上,还要写好重要的细节。本文突显了三个细节。第一是鲁迅坚持给内山先生写便条的情景:“……坐到写字桌前……气喘太苦了……勉强写起来,每个字改正又改正……我又要求不要写了……他听了很不高兴,放下笔,叹一口气,又拿起笔来续写,许久才凑成了那条子。”第二个是日报到了后,鲁迅如何关心《死魂灵》(俄罗斯作家果戈里著)的翻译和有关的广告,如何仍不放心,要过报纸“一面喘息一面细看……看了好久才放下”。这两个细节,充分表现了鲁迅对朋友、对工作的真诚认真和一丝不苟。而第三个细节则细致地描写了鲁迅夫妇间深情的关怀和最后的诀别:“我看护他,给他揩汗。不过汗有些粘冷,不像平常。揩他手,他就紧握我的手,而且好几次如此。陪在旁边,他就说:‘时候不早了,你也可以睡了。’我说:‘我不瞌睡。’为了使他满意,我就对面的斜靠在床脚上。好几次,他抬起头来看我,我也照样看他……”这里的细节描写,包括下面作者的心理活动和感情迸发,是典型的叙事、议论和抒情相结合,是一段浸透泪水的文字,感人至深。
除了写好这最后一天的事实本身,作者还在文章开头,特别写了鲁迅先生叙述在病中的一个梦:有两个人埋伏在路边打算攻击他,他想,我身边还有匕首呢,投出去,掷在敌人身上。正是这个梦,把鲁迅的最后一天与他整个的一生联系起来,使我们想起他在1936年9月5日——离逝世仅一个多月——所写的杂文《死》中的一段话:“记得在发热时,又曾想到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此语表现了他与旧社会彻底决绝的心情,正是鲁迅精神最重要的内容和最突出的表现。他之所以要顽强地与疾病作斗争,之所以要坚持工作到最后时刻,之所以如此难舍对爱人和朋友的深情,就是为了与黑暗势力继续作韧性的战斗,始终憧憬着新社会来临的曙光。
然而先生终于“来不及等待到明天”,许广平的满腔悲愤也在文章结尾时迸发出来:“黑夜,那可诅咒的黑夜,我现在天天睁着眼睛瞪它,我将诅咒它直至我的末日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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