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线索,三个片断("向名家学作文"(10))
郑文
发表于镇江日报
1983年,荒煤同志写了一组与梦有关的文章,其中的第三篇就是《同志》。他在《后记》中说:“我无意歌颂虚无缥缈的梦。但梦终究还是现实的反映,梦里的心情和感觉是非常真实的,因为还没有一种力量可以制止梦里真挚的感情的迸发。”
那么在《同志》这篇文章中,作者的梦反映的是怎样一种现实,迸发的又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得从文章的结构谈起。
文章有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那就是“同志”这个称呼。从革命战争年代一直到建国后30年,通行的称呼主要就是“同志”。这个称呼有着浓厚的意识形态的色彩,具体说,就是红色的,革命的,就是说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人,它代表着一种战友之间的信任和亲切。到了“十年动乱”期间,由于阶级斗争的扩大化,这个称呼的意义就变得更加严峻起来,如果原来的“同志”忽然被剥夺了这个称呼,那就说明你已经沦为人民的敌人了。所以,“同志”还是“非同志”,在当时就成了一种政治上的判决,甚至关系到一个人的自由和生存。现在的同学,只有先搞清这个背景,才能真正读懂这篇文章。
一条纵贯全文的线索,串连起三个生活的横断面:“动乱中的噩梦”、“手术间的惊喜”和“春光里的美梦”,就交织成本文的篇章,有人称之为“糖葫芦”式的结构。
第一个片断是简略的交代,说自己在十年动乱中做了无数的噩梦,但即使在梦中,也“永远听不见‘同志‘的称呼”。这种残酷的社会现实和悲惨的自身遭遇,就是本文的时代背景和作者文思的源泉。
第二个片断是文章的主体,写他在因病动手术之前,有一位护士温和地问他:“同志,你冷吗?”接着又亲切地安慰他:“同志,别紧张,你会好起来的。”这两声意外的“同志”不仅使他惊喜激动,而且使他在几近绝望的情况下重振起活下去的信心。这件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之所以会震动作者的心灵,是因为有第一个片断的厄运和噩梦的铺垫;同时这件小事也成为第三个片断中美梦的来源。所以,这件现实中的小事实在是全文的核心,它像核裂变的链式反应一样,在作者心中激发起一连串的情感波澜和思想波动:先是对“白衣天使”无比感激,继而情不自禁地喊了对方一声“同志”,接着分析她是同情我这个所谓“黑帮”的遭遇呢,还是仅仅出于女性的善良和护士的职责呢?抑或她本来就见过我、认识我,有心要鼓励我、安慰我呢?忽然又恐怖地想到,她会不会在称呼我同志之后才知道我是一个“黑帮”,因而会后悔,甚至会挨批挨整呢?最后则疯狂地感到内疚并为她担心:我有什么权利,又怎么敢于称呼她同志呢!这一部分,包括整整六个小节文字的心理活动,深刻反映了动乱时代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创伤。
第三个片断则是这件小事在作者的美梦中顽强地再现,因为这毕竟是温暖的,美好的,充满了人性光辉的,也是符合社会发展方向的。在梦中,“白衣天使”带着安详的微笑,眼睛特别明亮,又一次对他说:“同志,你的伤口都长好了。希望你好好注意身体,以后还要工作嘛。”然后,作者“终于在灿烂的春光照耀下醒了过来”……
噩梦醒来夜未央,美梦醒来见朝阳,作者用这篇文章记下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感谢那位不知名的护士,“因为在长达十多年的日子里,她是第一个用‘同志’这个宝贵的称呼,唤醒了我对历史的回顾和对未来的希望,愈合了我精神上的创伤,用‘同志’这个崇高的称号拯救了我的灵魂。”
其实,她是谁并不重要。在那充满喧哗、狂呼、呻吟、哀号的十年动乱期间,正是在那无数不知名的人当中,郁积着冷峻的沉默,激荡着无声的地火,而火山一旦爆发,就粉碎了罪恶的喧嚣,终于迎来人民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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