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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起学作文〉之二十八

洪蒲生(编著)


    (九)蜃说

林景熙(宋末元初)

   先读译文:

   我曾经读《汉天文志》,书上有这样的话:“海边大蛤蜊吐出的气,会显现出城市楼台的景象。”一开始我不相信这话。至元27年(1290年)春末,我躲避敌寇住在海滨。有一天中午正在吃饭的时候,家中的仆人突然跑来报告一件怪事,说:“海面上忽然涌起几座山峰,都是本来没有的。父老乡亲们看了都说太奇怪了!”我大吃一惊,急忙跑出去,正好碰上颖川主人派人来请我。到他那里后,我们就一起登上聚远楼向东观望,只见在苍茫浩淼的大海中,果真有奇峰矗立,好几座连在一起,屏风一般排列着,忽隐忽现。过了一会儿,又有许多城郭楼台亭榭变幻出来,好像一座大城市,有数十万民居鳞次栉比。其中还有佛寺和道观,中间是高峻的寺院大门,钟鼓楼分列左右,檐角历历可见,用尽公输班之巧技恐怕也不能超过它。过了一会儿,忽而又像站立的人,忽而又像野兽四散,忽而又像排列着带有装饰的旗帜,又像些盆盆罐罐的器具,真是奇奇怪怪,变化万千。直到太阳偏西,终于慢慢地消失不见……刚才我们所看到的,都到哪里去了呢?只有那大海,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沈括的《梦溪笔谈》上,也有关于登州海市蜃楼的记叙,往往也是这样的情形。我从此就相信了。

   唉!秦国的阿房,楚国的章华,魏国的铜雀,陈国的临春、结绮,所有这些宫殿楼台,当初都是高耸入云,华贵无比,然而随着时事变迁,改朝换代,转眼都被夷为平地,灰飞烟灭了。这不也是一种“海市蜃楼”吗?我又何必对它们的虚幻感到奇怪呢!

   

   再读原文:

   尝读《汉天文志》,载:“海旁蜃(读‘渗’,大蛤蜊)气象楼台。”初未之信。庚寅(指元世祖至元27年,即1290年)季春(即春末),余避寇海滨。一日饭午,家僮走报怪事,曰:“海中忽涌数山,皆昔未尝有。父老观以为甚异。”余骇而出,会颖川主人走使(派人)邀余。既至,相携登聚远楼东望。第见(但见)沧溟浩渺中,矗如奇峰,联如叠巘(读“演”),列如崪岫(读“脆袖”,山峰丛聚,“崪”通“萃”),隐见(通“现”)不常。移时,城郭台榭骤变忽起,如众大之区,数十万家,鱼鳞相比。中有浮屠老子之宫(指佛寺和道观),三门(指寺院大门)磋峨(高峻貌),钟鼓楼翼(作动词)其左右,檐牙历历,极公输巧不能过。又移时,或立如人,或散如兽,或列若旌旗之饰,瓮盎之器,诡异万千。日近晡(读“不”的第一声,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或泛指晚间),冉冉漫灭。向之有者安在?而海自若也。《笔谈》记登州海市事,往往类此。余于是始信。

   噫嘻!秦之阿房,楚之章华,魏之铜雀,陈之临春、结绮,突兀凌云者何限?运去代迁,荡为焦土,化为浮埃,是亦一蜃也。何暇蜃之异哉!

   

   向本文学什么:

    一、了解关于海市蜃楼的知识。

   关于海市蜃楼,早于林景熙二百多年的沈括就在《梦溪笔谈》中有所记载:“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或曰,‘蛟(龙)蜃之气所为’,疑不然也。”沈括因为毕竟不是亲眼所见,所以不能像林景熙这样对海市蜃楼进行形象生动的具体描绘,但他对“蛟蜃之气”的说法表示怀疑,而将之归结为“云气”,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作为科学家的求实精神。现在,科学对海市蜃楼的解释是:“光线经不同密度的空气层,发生显著折射(有时伴有全反射)时,把远处景物显示在空中或地面的奇异幻景。常发生在海边和沙漠地区。”

二、学习以事喻理的立论方法。

   《蜃说》这篇文章,前面一大段完全是记实,写作者在海滨亲眼目睹一次海市蜃楼的全过程,以开头的“初未之信”和结尾的“余于是始信”前后呼应,本已可称完璧。但忽然引出作者的一声长叹,竟由此联想到古往今来,有多少宫殿楼台化作丘墟,有多少帝王将相成为往事,亦如那海上繁华、浪中仙境般转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下无限的沧桑感和梦幻感。可见人生在世,又何必孜孜以求名争利,又何必斤斤计较鸡虫得失!让我们像大海一样泰然“自若”,保持一颗平常心,淡看名利,宁静致远吧!

作者从记异开始,却从异事中发现了“不异”,从自然界和社会历史中普遍存在着的类似现象,看出了变与不变,短暂与永恒的辩证关系。所以,这其实是一篇立意深远的观后感,其记事和议论,可谓珠联璧合。所谓“蜃说”,就是“关于蜃的议论”,其议论虽短,却是画龙点睛之笔。

    

     (十)谏逐客书

     李 斯(秦)

    

    先读译文:

    我听说官员们正在议论要驱逐客卿(在秦国做官的其他国人),我私下认为这是错误的。从前,穆公访求贤才,从西方的戎族招募了由余,从东方的宛地得到了百里奚,从宋国迎来了蹇叔,从晋国求得了丕豹和公孙支。这五个人,都不是出生在秦国,而穆公重用了他们,兼并了二十个小国,因而称霸西戎地区。孝公采用商鞅变法的主张,移风易俗,使老百姓生活富裕,国家也强盛起来,人民乐于为国效力,诸侯国都来亲善归附,于是战胜了楚国和魏国的军队,扩展了上千里的土地,到现在还保持着安定强盛的局面。惠王采用张仪的计策,拿下了三川地区,向西吞并了巴蜀大地,向北收取了上郡,向南夺下了汉中,占领了广大的少数民族地区,控制了楚国的鄢、郢一带,向东占据了成皋天险,取得了大片肥沃的土地,于是拆散了六国抗秦的合纵联盟,迫使他们向西侍奉秦国,其功绩一直延续到如今。昭王得到了范雎,废弃穰侯,驱逐华阳君,加强王室的权力,遏制豪门贵族的势力,逐步侵占诸侯国的领土,使秦国建成帝王的基业。这四位君主,都是凭借客卿的功劳。由此看来,客卿有什么对不起秦国的呢?假使四位君主拒绝客卿而不接纳他们,疏远贤能而不使用他们,那秦国就不会有雄厚的实力,也不会有强大的威名了。

    现在,陛下得到了昆仑山的美玉,占有了随侯珠、和氏璧,悬挂着光如明月的宝珠,佩带着太阿宝剑,乘着纤离骏马,竖立着翠凤装饰的彩旗,安放着用鳄鱼皮蒙的大鼓。这些宝物,没有一件是秦国出产的,陛下却非常喜爱它们,这是为什么呢?如果一定要秦国出产的东西才能用,那夜光之珍珠就不该装饰朝廷,犀角象牙的器物就不该赏玩,郑卫两国的美女就不该住满了后宫,而各种骏马也不该养满了马厩,江南地区的金锡就不该为你所用,西蜀一带的丹青颜料也不该用来装饰。所以,如果装饰后宫、充满朝堂、娱乐心意、悦人耳目的东西一定要秦国出产的才可用,那么嵌着宛珠的簪子,缀满小珠的耳环,东阿白绢做的衣服,锦缎绣成的饰物,就不该进献到你的面前。那些装扮时兴雅致、艳丽苗条的赵国美女,就不该侍立在你的身旁。敲打瓦瓮瓦钵,弹着竹筝,拍着大腿,叽里哇啦地唱着喊着寻开心,这才是秦国的音乐。郑、卫“桑间”的新调,“韶虞”、“武象”的古曲,都是别国的音乐。如今,却放弃了敲击瓦瓮瓦钵,转而欣赏郑、卫的音乐,放弃弹筝,转而欣赏“韶虞”之曲,这样做是为什么呢,不过是听了高兴,觉得适合观赏罢了。如今用人却不这样,不管行还是不行,不管对还是不对,只要不是秦国的就不用,只要是客卿就驱逐。那么,你所重视的只是女色、音乐、珍珠、宝玉,而轻视的却是人才吗?这就不是横跨海内、制服诸侯、统一天下的策略了。

    我听说,土地广阔粮食就充足,国家大人口就多,武器精良士兵更勇敢。所以,泰山不会舍弃任何土壤,才能成就它的高大;河海不排斥任何细流,才能成就它的广深;帝王不拒绝任何臣民,才能显示他的恩德。因此,地不分东南西北,民不论本籍外籍,四季和谐美好,鬼神都会降福,这就是五帝三皇所以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如今却抛弃老百姓去资助敌国,驱除客卿去成就其他诸侯的事业,这就会使天下的贤士退缩而不敢到西方,止步不前,不敢进入秦国。这真是所谓“给敌寇武器,送强盗粮食”的做法啊!

    秦国不出产的物资,珍贵的很多;并非生于秦国的贤士,愿意为秦国效忠的不少。现在我们驱逐外籍人去帮助敌国,损害民众去让仇人受益,对内削弱自己,对外结怨于诸侯,要想求得国家没有危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读原文:

    臣闻吏议逐客(在秦国为官的别国人),窃以为过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读“冤”),迎蹇(读“减”)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读“烟”,楚国旧都)、郢(读“影”,楚国都城),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从”同“纵”,指六国联合抗秦的“合纵”战略),使之西面事秦,功施(读“易”,延续)到今。昭王得范雎(读“拘”),废穰(读“瓤”)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内”同“纳”),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风之旗,树灵鼍(读“驮”)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同“悦”)之,何也?必为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马駃騠(读“决提”)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站满堂下)、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扣缶,弹筝搏髀(读“闭”,大腿),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韶》、《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扣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读“数”,百姓),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同‘借’,帮助)寇兵而赍(读‘鸡’,送)盗粮”者也

    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之无危,不可得也。

    

    

    向本文学什么:

    了解本文的写作背景。

    秦王政(即后来的秦始皇)执政以后,各诸侯国为了削弱秦国向外扩张的实力,纷纷派出间谍去秦国活动。公元前237年,韩国派水利专家郑国去秦,建议秦修建长达300余里的灌溉渠,目的是以此消耗秦国的财力和人力,使秦不能向外用兵。后来这一计划暴露,秦王室贵族乘机发难,要求秦王“逐客”,李斯也在被逐之列。

    对秦国来讲,从外国来的人都是“客”,其中有一些间谍也是事实。但因这一部分间谍就要驱逐所有的“客”,那就是以点代面,以偏概全了,如果“逐客”提议得以实现,那就是所谓“为渊驱鱼”、“为丛驱雀”,那就真是因小失大了。韩国欲以修建灌溉渠削弱秦国国力的计谋被发现后,秦王要杀郑国,但他说,开渠对秦国来说实有万世之利,结果得以继续施工。渠成后,在盐碱地上引灌肥效丰富的泾水,“于是关中成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史记·河渠书》)由此可见,此事的动机与效果适得其反,也反映了当时秦国处理这个问题的政治智慧。

    二、学习“高处立论,阔处行文”的论证方法。

    李斯是秦王朝唯一留下著作的文学家。本文由“郑国事件”引起,但并不就事论事,而是“高处立论,阔处行文”,文如游山,佳境迭出。全文以事实说话,雄辩滔滔,秦王政读后 ,立即撤销了逐客令,可见此文具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李斯首先以众多史实为例,充分证明了秦国依靠客功而强大,客无负于秦的论点,这是立论,同时也是驳论,有力地驳斥了“客有害于秦国,必须驱逐”的错误论点。

    接着李斯又以秦王身边的“色乐珠玉”为喻,说明“重物轻才”的错误和荒谬,不是“跨海内、制诸侯之术。”这段论述因结合秦王熟悉的日常生活,使秦王更容易理解和接受。

    然后李斯又以“泰山不让土壤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就其深”为喻,以“却宾客以业诸侯”的严重后果,从正反两面进一步论证了客不当逐的论点。

    至此,全文一层层设喻,一步步议论,摆事实讲道理,逻辑性强,说服力自然也强,所以取得了及时让秦王废除逐客令的良好效果。

    从大处着眼,展现宏观视野;不就事论事,论战以我为主;不拘泥于细枝末节,不纠缠于对方牵扯;高屋建瓴地立论,多方出击地辩驳。这就是所谓“高处立论,阔处行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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