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雨夜山行
郑文
发表于京江晚报
九年前夏天的一个傍晚，我们四个年近花甲的游客，在张家界已经兴致勃勃地玩了两天，竟把三天的观光任务提前完成了。年轻的导游对我们这几位“老同志”赞叹不已，说我们上上下下已经踩过13000级台阶。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水绕四门”，离我们住的宾馆还有20多里，在这里住宿要多花钱，于是我们下定决心——再晚也要走回去。
走着走着，天很快就黑了，竟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白天风光明媚的群山，现在都变成了或站或蹲或伏的黑色魔鬼，从曲折的山路两旁不怀好意地窥伺着我们。不知什么怪鸟，不时从山林间发出吓人的叫声。于是我想起李白的《蜀道难》来：“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李白诗中，尚有明月在天，而我们现在已是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路，也只是隐隐一抹灰白，我们只有“跟着感觉走”了。
“当心野狗啊！”导游忽然喊起来，“我刚才看见一只野狗从路上蹿过去了。你们如果看到路边有亮光，可能就是野狗的眼睛。这家伙厉害得很，会咬人的。”听他这一说，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脑海里浮现出《福尔摩斯探案》中那只巴斯克维尔的猎犬，那可怕的恶犬在黑暗中两眼就会闪出荧荧的绿光来。这样想着，浑身的热汗都变成了冷汗。
这时，忽有一阵潮湿阴冷的山风飒然而至，令人寒毛直竖。接着，就听到有“哗——”、“哗——”的声音由远而近，似有无数条毒蛇贴着地面从落叶中簌簌地向我们游来，又好像有无数妖魔鬼怪在空中作法撒豆成兵，那“沙沙沙”的声响越来越大，很快席卷了黑暗的山林，一场漫天的风雨滂沱而至，密集的雨点砸得我们睁不开双眼，脸上生疼，转瞬间浑身湿透。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大口喘着气，一个劲儿往前走，仿佛破釜沉舟的士兵，义无返顾。大雨下了足有半小时才停，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我就想，刚才我对这山林中“夜来风雨声”的想象，灵感是从哪儿来的呢？哦，想起来了！小时候学过陆定一写的《老山界》，写他在长征途中宿营山上的体验，其中就有一段类似的描写，而我的描写与他又有不同。
正在我暗自臭美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喊着什么追过来了，脚步声越来越响，渐渐近了，见此人肩上还扛着根大杠子，杠上还拴着一串绳。天哪！莫非是坏人？抢劫？可他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啊呀，好不容易追上你们，吓死我了！这下好了，跟你们一起走就不怕了。”原来，是一个晚归的挑夫。
于是，大家都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情，那挑夫居然高兴地唱起山歌来，仿佛是他的歌声点燃了远处的路灯，我们终于看见宾馆那明亮的轮廓，带着笑意在欢迎我们回家……
（“文学导游”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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