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赫尔曼.沃克的<战争与回忆>
郑文
每天晚上读一点,最近读完了四卷本的《战争与回忆》,共99章。于是我想,作者如果是中国人,怕一定要凑成100章吧!不过也好,“99”就是“久久”,作者创作这部长篇小说,目的就是希望人们永远不要忘记二战的历史教训,正如他在小说结束时所说:“他们并没有白死,如果对他们的回忆能把我们从漫长的战争岁月中带到享受和平的日子里。”
这是一部史诗般的巨著,以二战后半期的欧洲和太平洋战场为主要背景,围绕着主人公维克多·亨利一家人在战争中的遭遇,小说以几条线索交错展开,情节起伏跌宕,大开大合,场面精彩纷呈……正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大手笔”。除了背景宏伟、人物众多等常见的长篇小说主要特点之外,作者还特别设置了几个不同的视角,来对这场世界战争进行各自的观察和思考。亨利一家人的经历和书信来往,自然反映了一般美国军人和民众的立场和观点;德国高级军官阿尔明·冯·隆所著《世界大屠杀》一书的摘录,当然反映了来自法西斯营垒内部的一种看法;而书中几个犹太人在这场浩劫中的悲惨遭遇以及他们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则在这个民族的生存年轮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挣扎着几百万幽灵的世纪噩梦。
美国籍的犹太妇女娜塔丽,带着她的儿子,和她的叔父埃伦·杰斯特罗一起,从意大利到法国到德国到捷克到波兰的奥斯维辛,他们的命运成为最大的悬念贯穿全书始终。埃伦是一位知名的学者,他最终和许许多多普通的犹太男女老少一样,在“洗澡消毒”的“浴室”里被毒气所消灭,其骨灰沉入维斯杜拉河,流进波罗的海,融入大洋,留下了对所谓“惨绝人寰”的永远见证。娜塔丽的另一位亲戚班瑞尔·杰斯特罗,却神奇地从纳粹的魔爪中逃脱,历经千难万险,从喀尔巴阡山来到布拉格,又神奇地把娜塔丽的儿子成功救出,但他自己还是死在了布拉格郊外的森林中。作者最后动情地写道:“据说,他的骨骸确实是从法国海岸一直延伸到了乌拉尔山,那是一具被杀害了的巨人的枯骨……班瑞尔·杰斯特罗的故事并没到此结束,因为他的骨骸站了起来,上面长出了肉。神把灵魂吹进了他的骨骸,于是他就转向东方,走回家去了。”这个所谓“东方”,就是现在的以色列。娜塔丽和她的儿子劫后余生是一个奇迹,是悲天悯人的人性情怀的一个胜利,也是作者对人类和平未来充满信心的一个象征,这和本书悲壮而又乐观的总体风格是协调一致的。
出乎意外的是,我在读完99章以后,又看到了作者的一篇《史事注释》。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告诉我们书中所写的涉及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等显赫人物的重要情节,还有所写的著名战役与重要事件——包括新加坡之役、中途岛之役、莱特湾之战、德黑兰会议、英帕尔与列宁格勒的攻防战等等,其内容,甚至一些细节,都是出自正史,力求真实的。而在另一方面,作者又告诉我们,为了把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很好地结合起来,为了把虚构的人物和情节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和具体环境中合乎情理地展现出来,并且达到细节的真实和生动,他是做了大量艰苦的调查研究工作,访问了许多人,查证了许多资料,仔细地进行过深入的考证和辨别的。即以奥斯维辛集中营而言,作者就“研究了一切可供参考的文献资料,并与一些劫后余生者进行了交谈。这些描写都曾请研究这一可怕的题材的著名权威人士仔细审阅核实。”而对书中大量存在的战争场面,如华伦(亨利的儿子)的轰炸日本军舰和拜伦(亨利的另一个儿子)的潜水艇作战,作者都能描写得如同亲身经历一般惊心动魄,令读者也能感同身受。
由此可见,能够把一丝不苟地尊重历史真相的记实,和苦心孤诣地追求细节真实的虚构,巧妙而不露痕迹地有机结合成一个艺术的整体,是这部煌煌巨著得以成功的主要经验。这个经验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由此,我不禁想起最近播放的电视连续剧《恰同学少年》来。这部优秀的电视剧也是立足于历史真实与文学虚构的结合。在挖掘历史真相与细节方面,编剧做了大量的工作,导演和演员也较为成功地使青年时代毛泽东的形象丰富起来,生动起来了。这个前所未见的毛泽东,以一种普通学子的姿态,朴实而亲切地贴近了观众,结果反而使他从平凡中显现出来的非凡更加强烈地感动了人们。令人遗憾的是,这部电视剧在文学虚构方面,仍然暴露出求真态度和艺术功力的明显不足:刘俊卿和他父亲的有关情节过于追求戏剧性,留下了明显的斧凿痕;而两百学生兵退敌三千的故事,则明显缺乏令人信服的细节描写。学生兵退敌本来实有其事,也确实是毛泽东军事天才的初次展现,问题是这件事的历史真相,尤其是关键的谈判过程,创作人员自己也说并没有搞清楚,结果却在事件的高潮部分简单而笨拙地模仿起智取威虎山来,反而把真事表演得令人不敢相信了。
现实主义文学最重要的特征就是真实地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和精彩的细节描写,但要做到这两点,确实是很不容易的。在这方面,赫尔曼·沃克的《战争与回忆》是一个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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