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北看火山
郑文
发表于镇江日报
面对火山爆发，恐怕是任谁都会感到震撼不已的吧？那种心情，除了恐惧之外，更会有壮观、惨烈、痛快、酣畅淋漓等复杂的感受。鲁迅在《野草》的《题辞》中说：“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从这段话分明可以看出，鲁迅是非常敬畏并且赞赏这天地之“大美”的。
2002年和老伴去意大利玩，很遗憾行程中没有到半岛南方的安排，因为在那边的拿波里湾旁边，就有著名的维苏威火山。它在公元79年8月爆发时，竟活生生地整个埋葬了拥有两万多人口的庞贝古城。这真是非常“残忍”，但其实在火山也并非“有意为之”，只能怪人类自己不了解大自然。2006年游日本，从东京去著名的箱根风景区，曾目睹大涌谷中腾起漫天的黄白色烟雾，那正是“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的证明，而就在不远处耸立着的富士山，却成为美化日本的一大标志了。
至于中国的火山，则以东北为多。东北有三处著名的风景胜地：一是高踞于长白山区白头山巅的天池，二是闪烁在牡丹江流域的镜泊湖，三是隐居在小兴安岭南侧台地上的五大连池。这几处水面，都是火山爆发后形成的堰塞湖。
天池山高路远名声大，且因所谓怪兽的出没被涂上了神秘色彩，历来是东北旅游最大的诱惑。但在出发前，我却从电脑上查知：这位仁兄架子很大，经常躲在云雾中睡大觉，去100个游客，竟然只有20个能见到它的尊容。于是犹豫起来，在哈尔滨没去，在长春也没去，最后到沈阳下了决心要去，却又找不到接纳我们的旅行团了。正在懊丧的时候，碰到两位刚从长白山上下来的老人，态度非常鲜明地劝我们说：“没意思！啥也看不到！去了三次都没看到！”，这一来，我们也就死心了。谁知，就在我们快要回家的一天晚上，电视上竟播出了一位记者拍下的天池中怪兽身影的画面：一大五小，如同鱼鳍一般的东西，分明在湖水中起伏……天哪，这可恨的长白山天池，又在痒痒地诱惑着我们了。
镜泊湖我们是在哈尔滨参团去的，结果也令人大失所望。由于今夏东北的干旱，著名的吊水楼瀑布竟然滴水全无，裸露出一个丑陋的石头大窟窿，使人想起鲁迅从反面看开屏孔雀的形容，真是扫兴之极！还有那先前非常吸引我们的所谓“地下森林”，原来就是在火山口里长满了密密的树林，使你根本无法看清它的真面目，当然你也根本无法再走下去。导游们只是围着火山口介绍一些名贵树木，仿佛在参观一个植物园。想看的它藏而不露，不必有的却喧宾夺主，而那镜泊湖的山光水色，在我看来，也只相当于我们苏南的天目湖，而且并无沙锅鱼头解馋。
幸运的是，所有的失望和懊丧，都在五大连池得到了足够的补偿。在那里，我们看到了非常完整、极为丰富的火山地貌，那些相貌丑陋而又千奇百怪的火山熔岩，泛滥成黑浪翻滚的“海洋”，奔涌出顿失滔滔的“河流”，悬挂着瞬时定格的“瀑布”。而在这仿佛失去时间的神秘空间中，正有不少条“巨蟒”在扭动，一大片“鳄鱼”在潜伏，无数只“海龟”在爬行，好几头“大象”在守望……不过，它们早已被造化施了定身法，凝固成一座抽象写意的岩雕动物园。当你惊叹着欣赏这曾经摧毁一切的熔岩流时，两百多年前火山爆发的壮观场景就在你脑海中复活了：“墨尔根东南，一日地中忽出火，石块飞腾，声震四野，越数日火熄，其地遂成池沼。”这是清朝人西清关于1719年此地火山爆发的记载。1720年，火山再次爆发，并持续到1721年才逐渐停歇，另一位清朝人吴振臣又作了如下描述：“烟火冲天，其声如雷，昼夜不绝，声闻五六十里。其飞出者皆黑石、硫磺之类，经年不断，竟成一山，直至城郭，热气逼人三十余里。”
实际上，与其它许多高峻的火山相比，五大连池火山群实在是太不显眼了。它的14座火山相对高度都只在100米上下，还有许多高度几米到20几米的“迷你”型小火山，你不特别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所以我称它们为火山界的“隐士”。从远处看五大连池一带，是地势平坦的草原；当汽车渐渐开近，才看到地平线上隆起几个小小的山包。我当时的联想是，就像人皮肤上长出的小疙瘩。有趣的是，这些火山都排列在几条方向不同的直线上，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有规律地分布，而这是由火山爆发时地壳的直线断裂带所决定的。
爬了300多级石阶，我们登上了曾在1719年爆发的老黑山。它海拔515米，相对高度只有165米，山顶上的圆锥形火山口像一个巨大的黑褐色漏斗，大约有100多米深，内壁陡峭，寸草不生。游客们都怀着敬畏的心情向它的底部张望，但它通向地壳内部的“喉管”已被塌陷下去的岩石堵住。没有谁敢于试探着下去，媒体最近刚刚报道，有一位台湾女游客就在某火山口掉下去摔死了。于是大家都只能在火山口的边缘照照相，或者沿着火山口的周围流连往返。
参观五大连池火山群这个极其珍贵的“火山博物馆”，可以使我们对火山有更加全面的了解。原来威力如此巨大的火山，并不一定都要像非洲的乞力马扎罗，或者美洲的佩德罗那样高耸入云，昂首天外，它们也可以像一个个小山包那样毫不起眼，甚至像一个个小土堆那样低眉顺眼，而一旦爆发起来，照样震惊世界。1942年2月，有一位墨西哥的农民，竟亲眼目睹从自家的玉米地里冒出来一座火山，它一面怒吼着一面长高，一个星期后达到100多米——这就是传为奇谈的帕里库廷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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