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微雕艺术"
郑文
发表于镇江日报
有一篇不到500字的微型小说，讲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8岁的维佳问父母：“怎么有些人会吵嘴的？”爸爸于是向他解释说：“打个比方，我们的房屋管理员与庭院清扫工之间有了意见。”“没有那回事，”妈妈打断了爸爸的话，“他们相处得很好。”“这是我举个例子嘛。”爸爸辩解道。“你不应该凭空瞎举这样的例子！”妈妈提高嗓门喊了起来。“那就有劳你向孩子解释解释。”“你总是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不是我推卸责任，是你爱找茬儿。”“不对，是你！”“别吵了，”维佳插嘴说，“我明白了。”
这种微型小说实在是小说中绝妙的“微雕艺术”，它以文字精练、描写细微见长，却能蕴涵很大的容量。
如果我们来分析这篇小小的作品，那么首先发现的是它最浅显的一层含义，而且作者已经在题目上暗示出来了——题目是“言传身教”。这对有趣的夫妻用他们的现场斗嘴和即兴争吵，对儿子进行了并不值得提倡的“身教”。因此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篇探讨家教问题的小说。从这方面去理解，当然也是有教育意义的。
但是这篇小说的内涵决不仅限于此。它同时也确实形象生动地解答了维佳的问题，即“怎么有些人会吵嘴的？”爸爸随嘴举了个例子，妈妈就攻击它“凭空瞎举例”；爸爸一听来了气，就说“那就有劳你来解释吧”，“有劳”二字分明有讽刺的意味；妈妈又批评他“推卸责任”，爸爸则责怪她“爱找茬儿”。在这件提不上嘴的小事上，他们之间第一是缺少相互尊重，第二是不能互相谅解。而这两条，确实是许多吵架的基本原因。而这一类的吵架，其实本来并没有多大矛盾，更谈不上什么大是大非，可就这么因为修养上的缺陷吵起来了。想想在我们的生活中，类似的争吵难道还少吗？当然，这是小说给我们读者的启示；至于小说中的维佳究竟能明白多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他至少已经发现：爸爸妈妈就这样很容易地争吵起来了。
现在让我们再换一个角度，来研究一下这对夫妇的关系状况。有些读者看到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理由就争吵起来，会认为他们的关系不好，也许会对他们的未来表示担心。但是，作者在小说开头却有如下描写：“合家三口儿围坐在一张铺着天蓝色桌布的圆桌旁。爸爸在翻阅报纸，妈妈在绣座垫，8岁的维佳在看书。”你看，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家子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说是亲密无间的。也许正因为“无间”，所以才会如此口无遮拦，才会弄出这些“不虞之隙，求全之毁”来呢。在许多夫妻之间，这种鸡毛蒜皮的无谓争吵随时都可能发生，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成为一种亲密无间的另类证明。
最后，我们从小说的结尾可以看出，这对夫妻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儿子的爱。事情的起头是为了给儿子作解释，结尾呢，儿子说了一句“别吵了”，夫妻俩便戛然而止，再无声息。这真是非常有趣可爱的一家子，我们才不必为他们的未来担心呢！在我看来，作者主要是想告诉我们，吵架有时是很容易发生的，如此而已。
这就叫主题的多义性，高明的艺术作品往往具有这样的特点。而有些小说却总是直奔主题，过于简单直露，那就没有多少值得咀嚼回味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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