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风景
花原
1990年发表于镇江日报
世上很有些杀风景的事，治学也难免。
复活节岛上有许多巨大的石人像，在科技非常落后的古代，是谁，用什么方法，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海边上的呢？学术界的“诗人”们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外星人，正如有人相信气功能治百病，他们把地球上的一切难题都交给外星人去解决。然而有一位科学家却坚持向现实和历史求教，他终于提出并通过实验证实了自己的设想：石人像是当地人用绳子巧妙地拉着，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到海边去的。如此而已，太不浪漫了，可惜这很可能就是事实。
去年，一桩“奇案”轰动了全世界，苏联国际象棋大师古德科夫与电脑对弈，连胜两盘后，那电脑竟“恼羞成怒”，“突发强电流”致古德科夫于死命。“恼羞成怒”，这电脑也太神了，新闻界不免津津乐道，又喜又怕。后来案子破了，作案者却是空中的电磁波，是它干扰了电脑程序，事故而已，对电脑“不予起诉”。于是，大家兴味索然。
最近看了一本《红楼解梦》，禁不住拍案惊奇，原来贾宝玉即曹雪芹者，本名曹天佑；而林黛玉则本名竺香玉。这一对才子佳人早已情投意合，谁知有一个不才子雍正从中破坏，将香玉弄进宫去做了皇后，但是这香玉不忘旧情，竟与天佑设计毒死了雍正。后来东窗事发，香玉自尽，天佑则发愤著书，于是人间遂有《红楼梦》。此书主旨只是三个字：曰“骂雍正”。其骂法巧而多，有分身法、合写法、暗示法、猜谜法、拆字法、密码法……不一而足。
呜呼！虽然听起来可歌可泣，但雪芹兄却有点像阴谋家了。我读《红楼解梦》，虽然常见作者智慧的闪光，但这研究方法毕竟只是猜谜。诸君思之，以数十万言的小说文字作素材，加上丰富的想象力，编几个谜让大家猜猜，恐怕并非太难的事情。
你看，现在“二刻拍案惊奇”又出来了，那孙猴子闹上闹下的《西游记》，其中竟隐藏着一部“密码”。这真是太有趣了。看来，情节错综复杂的《三国演义》，说不定内含一部“功夫秘籍”，而那一百单八将的传奇故事，或许是施耐庵先生受“石碣天书”的启发才写出来的吧！
我正在想得起劲，忽听鲁迅先生在记忆深处冷冷地说：“凡是得到大杀风景的结果的考证，往往比表面说得好听，玩得有趣的东西近真。”
于是乎，一下子凉了半截。
（本文发表于1990年10月26日的镇江日报，1991年获全国副刊好稿二等奖，后收入《镇江杂文选》和《江苏文学50年（杂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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